□张惠雯
有时你梦见他们
尽管
白日里
你并未想起他们
——那些久远的亲人
小时候
他们喜欢把你抱起来
有些年长而慈爱
有些年轻
姑姑、姨妈
他们看着你长大
只知道你的小名儿
后来
那些年长而慈爱的
变成一个个死亡消息
在电话里
在回乡的某次交谈里
一朵接一朵
像无声的涡流
静默地涌向最终的河口
那些年轻的姑姑和姨妈
已成佝偻的老妇
当她们看到中年的你
愕然的面容顿时挤满慨叹的皱褶
你知道有一天你也会变成他们
使那个在童年熟悉你的人惊愕
你知道有一天你也会变成一条死亡讯息
一声交谈里的叹息
一朵涡流
消失在那宽广、浑浊的河口
有时你梦见那些久远的亲人
像梦见一条早已消失的
故乡的街道